【温周】机关算尽太聪明
*接14集温客行雨夜发烧梗
温客行发现,夜里下雨的时候,天反而没那么黑了。
半透着些许莫名其妙的光亮,雨点子砸到身上便不声不响地融进去,像是周子舒一样,明明最初也不过是半分试探半分戏谑,却不知不觉地动了心。夜里凉风也发贼,起初不觉着怎么凄楚,走着走着,便从心底里透出寒意来。
温客行颓然地坐到桥上,左右深更半夜里,他也挡不了谁的道,碍不着谁的眼。
想抬头看看是什么时辰,却忘了下雨天哪里来的月亮。
他又哪里找得到光呢。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吆喊声,透过雨幕传来,不大真切,铛铛铛几声锣响,“子时……”
子时,子时……
温客行几乎是本能地拿出随身佩戴的玉箫,悠悠一曲,在夜雨里荡开一片涟漪。
也不知道阿絮能不能听到。
温客行自己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念着念着,心上人便从心底淌到眼角,一行滚烫从脸颊略过,却又很快和雨水融为一体。他从未拿出来过的一心热忱,结局不过一片冰凉。
“阿絮……”温客行自嘲地笑了笑,他这一曲清萧,能拉回来一个与阎罗王签下卖命契的人吗?
他早发现阿絮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哪怕在隔壁,他也能隐约听见阿絮压抑的喘息声。以前只觉得大概是旧伤发作,便一宿一宿地吹箫,聊以平复阿絮半分伤痛。虽说心疼,但是阿絮现下不愿意说,他也不急。
他以为,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大仇将报,他这二十年来所有仇恨怨怼苦痛冤孽一腔倾泻。鬼谷里爬出来的恶心家伙竟然也长出人皮人心,装模做样地学着动心,学着爱人,学着期待光,期待前路,期待周子舒。
他算了半生,算计人心人性,算计江湖朝廷,却算不到他与周子舒之间,注定是黄粱一梦,琉璃幻影。
温客行虚握着手,像是往常和阿絮碰杯的时候一样在空中轻轻一点,无酒入肠,却自有伤心人以心酿酒,入口咸苦味,原是断肠泪。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之前隐忍不发,开口才发现,嗓子竟已是半哑的。
等到温客行觉出自己身上越来越烫,在冷雨中瑟瑟发抖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烧成一块火炭,连呼吸都是烫的。昏昏沉沉间,温客行有一刻突然就觉得,若是就这么病死在这,是不是也算殉了阿絮这一世。
自己想着想着却是先笑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给他呢。
好人才不长命,他哪里配。
接着在这儿自怨自艾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温客行随意,但是鬼谷谷主不能死在这种地方。温客行正欲挣扎着起身,眼角余光却映入一片淡青,带着熟悉的气息停在他面前,一方油纸伞,撑起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阿絮……”温客行平日里跟周子舒撒娇卖乖是常事,但周子舒却是头一次听到那人这样喑哑的嗓音,像是皮囊千疮百孔,再也撑不起这一身支离破碎的血肉魂灵。
这一晚上到处找人的火气突然就散了。周子舒遗憾又绝望地发现,于温客行,自己终究不可能撒手不管。
刚才他撇下温客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然被摊到明面上的半盏余生。
他舍不下,舍不下他用血也洗不干净的半生罪孽,舍不下四季山庄八十一条人命,他本不想活。
可是他也舍不下,舍不下天地山河,人间远阔,舍不下天涯海角,知己挚爱……
舍不下温客行。
桥边那一眼,光照进的是两个人的地狱。
从遇到温客行开始,他便注定舍不得去死了。
可是他赌命换回来的自由,难道又要用自由去换来十年的苟活吗?
周子舒想不明白。
窗外的雨丝刮进来的时候,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那只天天在眼前转悠的花孔雀。
每一次他们争执之后,都是温客行来寻他。
这一次,换我去寻你吧。
这一寻,就是大半个晚上。
周子舒如今身体大不如前,往常在大雪天里尚且能够单衣潜伏的人如今打伞在雨中行走,还是冻得嘴唇发紫。
刚走了不过一条街,一条无人的小巷里,周子舒猛地扑倒在地,油纸伞脱力摔在一旁,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沿着经脉行至四肢百骸,像是无数根浸过剧毒的银针在血脉中游走。
子时已到,三秋索命。
没有温客行的清心曲,没有周子舒的内力压制,周子舒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放任自己在七窍三秋钉的痛苦里沉浮,任由自己在泥泞的地面里挣扎,一声声惨叫被生生断在嗓子里,不一会儿便已全然喑哑,指甲断在手掌心里,刺出血肉模糊的一片,但是相比于经脉里的疼痛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忽略的。
疼到极致,周子舒连惨叫都没有了气力。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周子舒,这是你活该的,看看你身后的八十一个魂灵,看看四季山庄的颓败与衰落,你怎么有脸去想自由,想前路,你的罪孽还不够吗,还要再搭上温客行的一生吗?
周子舒,你活该!
七窍三秋钉的酷刑终于熬过去,周子舒已经冰冷的像个死人,但还是强撑起身体,把自己从小巷里拖出去,雨伞拿不拿着已经没什么意义,左右身上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索性就收在手里。
找到温客行,成了支撑他最后的一根稻草。
最后一次,我来找你,就当是还了你的吧。
周子舒自以为给自己下了禁制,可奈何情之一字,最难自禁。
看着往日骄矜的人就这么颓然地在雨中枯坐,——就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了不到三个月的“朋友”。周子舒还是心软了。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人面前,两个都湿透了衣衫的人反倒撑起了油纸伞,看着凄楚,又滑稽。
原本想好的决绝字句,在一声“阿絮”面前轰然倒塌。周子舒从来不是什么嘴硬心软之人,孩童妇孺,不管怎样哭求,哪一个他又有放过。但是在温客行面前,好像过往天窗十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世事。他像世间每一个为情所困的傻子一样,又一次让步。
温客行烧的昏沉,却还记得要给阿絮打伞。多日来内力的亏空和今夜的冷雨在温客行放松下来的那一刹那找上门来,把人逼到半昏迷的状态。周子舒背着他回客栈的一路上,只能听见他细不可闻的呢喃,“阿絮…阿絮…阿絮……”
叫一声答一声,周子舒平生第一次这样有耐心,如果不是体力不支,他甚至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
周子舒把人安置在榻上,换好衣服,又喂了一副汤药。看着温客行难得的片刻安稳,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你总说贪欲是人性之根,怎么不知你身边,便是这样一个贪得无厌之人呢。”
温客行似是不安地皱了皱眉,哪怕手里攥着周子舒的袖子仍然还在喊人,“阿絮……”
周子舒没忍住伸手去抚平他眉间沟壑。
“睡吧,我在。”
*逛tag的时候才发现撞梗了,可能大家都太喜欢疯批病弱美人攻了,(捂脸)。但是这篇不发出来我自己又舍不得(orz)。其实两篇文章在剧情上没什么关系,但还是说一下吧,以免大家误会。
谢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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